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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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過午驕陽灼人地照射著,照得身上鎧胄都有些燙手的感覺。豪伊引著十幾名騎兵縱馬在前面奔行,張鳳翼與妮可拖在隊伍最尾端。

“哼!還以為有什麽了不起呢?還不是被我們的騰赫烈鐵騎殺得落荒而走?”妮可擦了擦額頭的細汗,冷笑著道。那個豪伊死硬的表情讓人一想起就惱火,說實在的,她長這麽大,還從沒被人這樣居高臨下的蔑視過。

豪伊的百人隊一出營區就被騰赫烈游騎盯上了,騰赫烈軍派出了七八支百人隊合圍他們,他們則邊走邊用弓箭還擊,雙方展開了一場追逐騎射戰。直到他們跑出了足有五十帕拉桑,騰赫烈軍才勒住了戰馬。他們固然成功地擺脫了騰赫烈軍,可一個滿員的百人騎隊也只剩下了十幾騎。

妮可憤憤地說著豪伊的壞話,張鳳翼始終不接話,只默默地打馬而行。剛才的戰鬥他護著妮可縱馬跑在最前面,一枝箭也沒射過。豪伊他們損失慘重,他們兩人卻連一匹馱輜重的備馬也未跑散,豪伊看在眼中當然不爽了。

“餵!啞巴了?”妮可揮鞭在他眼前一甩,瞪起美目嗔道:“看起來你被人家無視了啊!你老遠巴巴地跑來這兒,就得到這麽個結果?”

張鳳翼坐在馬鞍上,慢悠悠地道:“急什麽,西蒙是那麽好扳動的嗎?他連托斯卡納都不伸手相幫呢!咱們現在只要跟著就行了,等豪伊碰過壁之後,自然會轉頭回來找咱們。

“別咱們咱們的,我可是騰赫烈人!”妮可嬌聲打斷他,眉梢一挑道:“那號稱十萬之眾的四軍團,連你們兩千敗兵都奈何不了,還想向我卡尼梅德斯叔叔伸手?哈,真笑死我了,他們就是湊上來,也不過是多了群一趕就散的山羊罷了。”

張鳳翼撇嘴一笑,明智地沒有接口。

※※※※

由於豪伊的堅持,這一行人不卸甲、馬不離鞍的拼命趕路,夜裏也堅持行軍,只在後半夜人馬都疲困已極時,才露營休息。就這樣,到了第三天入夜時,他們發現了遠處緩坡上的篝火。

“大人,你看那是什麽?”一名十夫長指著遠方道。

遠方十幾處星星點點的火光明滅起伏,明顯是一群人宿營點起的篝火,十幾名騎兵都警惕起來,紛紛滅去手中的火把。

那名十夫長道:“師團長,我去探探。”

“大人,還是我去吧!前面極有可能是接應咱們的十一師團同僚。”一直沒說話的張鳳翼湊前說道。

這兩天,張鳳翼幾次試圖與豪伊交談,都被豪伊以冷漠應之。在經歷過幾次尷尬的冷場後,他閉上了嘴巴,除了指指路外,一直與妮可膩在一起。

豪伊冷漠地看了眼張鳳翼。

張鳳翼絲毫沒在意他的態度,補充道:“屬下沒別的意思,貴部的弟兄與我們師團的人不認識,雙方引出什麽誤會就不好了。”

豪伊點點頭道:“好吧,你去。”

張鳳翼縱馬前行,向妮可一招手,妮可也縱馬跟了上去。

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,身旁的十夫長憤憤地道:“哪有這樣當兵的,成什麽樣子,行軍打仗還帶著個女人!”

豪伊按捺下同樣的腹誹,生硬地斥道:“又不是咱們的人,管那麽多幹嘛!”

※※※※

張鳳翼與妮可縱馬而馳,沖著篝火旁挺著刀劍戒備的人群放聲喊道:“兄弟們,是我。”

“鳳翼!你可回來了!”斐迪南沖上前道。

後面傳來阿爾文與多特的叫聲,“公主呢?老大,公主殿下在哪兒呢?”

妮可縱馬搶在張鳳翼前面,得意地笑道:“吵什麽!我才幾天不在,你們就亂套了?”

一群相熟的士兵歡呼著圍在妮可的馬前,爭著向美女獻媚,倒把張鳳翼擠出了圈外。

張鳳翼苦笑著對斐迪南道:“我怎麽覺得她比我還重要似的。”

斐迪南眼睛閃動著笑意道:“公主殿下當然比你重要了,你知道這幾天巡營的時候少了她的身影,所有弟兄都仿佛失了魂一般,幹什麽都沒了勁頭,昨天阿瑟大人還在向我抱怨此事呢!”

“啊!還有這事?”張鳳翼訝然道。

“怎樣?把人帶回來了沒有?”斐迪南問。

張鳳翼向後一擺頭,笑道:“在後面呢!來的是豪伊。”

“看起來很順利啊!”斐迪南笑道:“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麽快就回來,還打算再等個五六天呢!”

“不是我著急,是十軍團的人著急啊,死催活催的趕路,一路上不知聽了妮可多少抱怨。”張鳳翼語氣一轉,又道:“不過要說順利倒也不盡然,十軍團固然是急著找‘幫手’,不過人家不但看不上咱們,還害怕跟咱們接近會惹惱西蒙,一路上刻意地保持著距離。”

“什麽?咱們一片好心在他們危急之際伸出援手,就換來了這個?”斐迪南唇角繃了起來,瞇起眼道:“既然那夥人是餵不熟的白眼狼,咱們不如給他們來個一走了之,讓他們在沙漠裏找去吧!”

“用不著憤憤不平,想靠大樹是人之常情,關鍵在於西蒙根本不是能靠得住的人,這一點他們慢慢就能明白。”張鳳翼笑道:“西蒙那邊都安排好了嗎?”

斐迪南道:“安排好了,明天晚上就有調配糧草的軍議大會,現在部隊漸漸脫離險地,西蒙已經露出苗頭想算舊帳了,幾次軍議大會動不動就對咱們師團找碴兒、挑刺兒。”

“好!”張鳳翼點頭道:“明天由你帶路,不管兜多大的圈子,一定要入夜後再進營。到時豪伊肯定會要求面見西蒙,咱們就在軍議大會上讓西蒙好好表現表現。”

※※※※

兩軍合兵後,斐迪南的斥候百人隊與阿爾文的親兵隊一加入,十一師團在人數上立刻占了絕對多數。十多個銳鋒縱隊的騎兵雖然還是個個傲著一張臉,畢竟壓不住人多勢眾,氣勢弱了許多。

張鳳翼向豪伊介紹了斐迪南,豪伊在馬上酷著一張臉,僅僅點了一下頭,連問候的話都沒說一句。斐迪南毫不示弱,立刻也擺出公事公辦的派頭,兩方禮貌而冷淡地保持著距離。

反倒是妮可被一大群親兵眾星捧月般圍著噓寒問暖、獻媚討好,她一路上被壓抑壞了,這時可逮住機會向豪伊那張“死人臉”示威了,她嘰嘰呱呱地大聲向阿爾文、多特他們講著一路上的“冒險經歷”,周圍一群馬屁精頻頻發出陣陣不可思議的驚嘆,這時誰要是感嘆的最誇張,就能換來妮可得意的一笑或是嘉許的一瞥,這一顰一笑能讓現場熱度立刻升高。

不管認識的、不認識的,大家漸漸都湊到妮可的周圍,所有人都癡癡迷迷地瞪大眼睛張著嘴,仰視著妮可,為當中這個得意洋洋的美少女口中吐出的任何一個不起眼的小波瀾,發出哄然讚嘆。

“真是吵死了!還讓不讓人睡覺了?”已經睡下的豪伊大聲嘟囔著,憤憤地拉起毯子蒙在腦袋上。

坐在不遠處的張鳳翼與斐迪南相視而笑,都默契地裝沒聽見。

※※※※

第二天天未亮,斐迪南就急急地把眾人叫起來趕路,張鳳翼與斐迪南吩咐手下聽從命令,部隊由斐迪南領路,開始了新的一天的行軍。

隨著部隊的行進,綠色的草木逐漸變得枯黃低矮,稀稀疏疏,漸漸的就連這些難看的植物也淡出視野,天地之間全部變成了單調的灰黃色,腳下的土質也越走越松,馬匹開始高一腳低一腳地邁步艱難起來。

豪伊沒有像十一師團的官兵那樣把甲胄脫了包起來馱在馬上,而是穿的整整齊齊的。此時雖是秋天了,這沙漠裏的太陽還是很毒,曬得人發昏。

豪伊抹抹脖子上的汗水,胯下的戰馬也在喘著粗氣。他心想,這才走了多遠啊,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,看來今天是別想走快了。

豪伊轉頭對張鳳翼道:“千夫長大人——”

張鳳翼笑著打斷道:“大人如果不嫌棄的話,就叫我鳳翼吧!在下雖然人微言輕,卻也不敢因私損公,大人放心,一到軍團駐地,屬下馬上就領大人去見我們軍團長大人,剩下的事我們十一師團絕不出面,以免讓西蒙軍團長對我們的惡感牽累到大人身上,影響了貴我兩軍的和睦。”

豪伊再傲,也禁不住這種光棍的揭批,他臉色一紅,訕訕道:“鳳翼老弟太多心了,老弟只身前來報信,伊諾大人與我都是心存感激的。現在情勢所迫,有些事也是無可奈何。等十軍團過了眼前這一關,只要我們能幫得上忙,絕不會推辭。”

張鳳翼擺擺手笑道:“大人還是不相信阿瑟大人與我的誠意啊!這樣吧,我在這裏先聲明一句,我們十一師團絕不會挾恩要脅,把我們與西蒙軍團長的恩怨拿出來令伊諾大人為難。這件事我們十一師團會自己解決,如果以後我們為此事向伊諾大人開了口,那我們就是拿友情作交易的小人。”

豪伊的黑臉成了紫黑色,感到渾身的盔甲都被人扒光了,連聲辯解道:“老弟,你完全誤會我與伊諾大人了,我們伊諾大人是那種怕事的人嗎?這事有也罷,無也罷,你都不要再提了,總之我們十軍團全體都不是忘恩負義的人。”

此時的豪伊感到渾身燥熱,陽光越發難耐,他脖子扭動著松了松領口,轉移話題道:“老弟,照這速度,今天能夠趕上大部隊嗎?這還不到中午,馬匹就有些撐不住了啊!”

張鳳翼瞥了一眼斐迪南,轉頭篤定地笑道:“放心吧!大人,今晚肯定能與西蒙大人見上面。大人,這裏是沙漠,咱們有備馬換乘,現在的行軍速度已經算神速了,軍團主力裏大部分都是輕甲步兵,個個扛著刀矛、背著輜重,一步一坑地在沙地裏跋涉,那行軍速度你要見了,非急的用馬鞭抽不可了。”

張鳳翼的話讓豪伊心中去了防備,對他與斐迪南也不再冷冰冰地端著架子了,加上張鳳翼有意結納,與斐迪南兩人一搭一唱說些輕松的話題,關系開始變得和諧起來。

讓豪伊欣慰的是,張鳳翼的確沒有說錯,傍晚時他就看到了地平線遠方長長延伸成的一條黑線,細看之下可以辨認出,那是一片片正在支起的營帳與蟻群般忙碌的士兵。

“大家加把勁兒,目的地就要到了,咱們到了地方再吃晚飯。”豪伊高聲下令,加勁兒地抖韁繩催促戰馬……

※※※※

自從得知了十軍團的處境後,東路軍的首領西蒙開始還擔驚受怕了一陣子,之後隨著部隊離有騰赫烈軍出沒的“是非之地”漸行漸遠,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暢快起來。

讓伊諾老鬼與騰赫烈軍對咬去吧!擊敗中路軍的二十多萬騰赫烈軍主力肯定正在兼程前進,可以預見,十軍團的下場比之中路軍將加倍的慘淡。中路軍畢竟是多對多,混了個“擊潰”,十軍團以十萬步兵對三十萬騎兵,大概會得個“全軍盡滅”的下場吧!

而他,西蒙·布魯姆軍團長,英明的統帥!率領部下從騰赫烈大軍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安全通過,從此他的部隊將是帝國袤遠戰區最強大的勢力了。托斯卡納、費德洛夫、伊諾……沒有士兵的光桿將帥是十分可笑的,他們除了背著罵名為戰敗負責以外,再無他用!

親兵們突然發現他們的最高長官變了,變得精神煥發,幹勁十足,現在軍團長大人對一切軍中細務都興趣盎然,以前從不過問的小事,現在件件都要指手劃腳一番,本來有往例可循的事務,也非得標新立異變更一下。不管營中上下攪得如何雞飛狗跳,不管各級部屬如何罵娘腹誹,軍團長大人樂此不疲,累並快活著。

最近幾天來,軍團長大人的興趣是萬夫長級軍議評定,每晚宿營後,所有萬夫長都要到軍團大帳中進行軍議,照舊例,這種級別的軍議只有軍中發生大事時才進行,而且多半是出戰前向各部細分作戰任務時才召集;若是尋常軍務,軍團部下個手令就全妥了。

現今這種軍議每晚都要進行,會議的內容主要是聽軍團長大人訓話,訓話內容無所不包,訓練、軍紀、內務、士氣、輜重……總之沒有什麽事是大人挑不出毛病來的。要是碰上軍團長大人興致好,再加插一段自己悲歡往事的回憶,那鐵定要到後半夜才能散會了。

說起來,萬夫長的職位在軍中也不低了,這些人在屬下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,大家在沙漠裏跋涉了一天,已經疲累不堪,現在根本沒有什麽要緊事,卻要整晚聽這位亢奮的上司大噴口水,哪個人會沒有怨言啊?對著這位一開口就激動,一激動就沒完沒了的頂頭上司,每個人都默默地把所能想到的粗口在心中暗念了無數道……

今天晚上也不例外,大帳內坐滿了萬夫長以上職級的高級軍官,一個個都繃著“死人臉”,作洗耳恭聽狀。正中的軍團長大人正聲情並茂地大談特談十一師團擁有的戰馬、輜重過多,應該向軍團上繳一批軍輜的問題。

頭頂火盆閃著昏黃的光焰,照得人臉明滅不定,阿瑟靜靜地坐著,靜靜地聽著,軍團長大人指桑罵槐的叫囂於他仿佛清風拂過。坐在後排的軍官們都在神游物外,想著自己的事,坐在前排的幾個師團長則隱帶笑意地看著西蒙表演。

大家心裏都明白,部隊一天天遠離險境,“秋後算帳”被提上日程,軍團長的矛頭已經重新指向了十一師團。上次剿滅十一師團失敗讓西蒙威信大跌,這些天來他不斷地對十一師團雞蛋裏挑骨頭,不僅是針對阿瑟,也是在敲打其他幾位師團長,重樹自己的權威。

正在西蒙講的起勁時,張鳳翼與豪伊兩人騎馬進入了軍團部的營區。豪伊急著要見西蒙,張鳳翼心中明白,一到駐地,他安頓下十軍團諸人的吃住,就帶著西蒙進入軍團部的營區。

兩人才在拴馬樁前下了馬,西蒙的侍衛長岡薩雷斯就帶人迎上前攔住了他們。

“嗨!岡薩老兄!”張鳳翼翻身下馬,笑著與岡薩雷斯打招呼。

岡薩雷斯手按刀柄,充滿敵意地盯著張鳳翼道:“你來幹什麽?長官們正在商議軍機,你的級別還不夠站到這裏。”

張鳳翼把手一攤,笑道:“我也不想打擾大人們的,但軍情緊急,不能知情不報哇!”

岡薩雷斯眼睛一瞪道:“在這候著!大人什麽時候有空了,自然會見你的。”

張鳳翼道:“候著沒關系,不過老兄是否幫我們稟報一聲?也好讓大人知道有我們這攤事啊!”

“沒告訴你大人現在正忙著嗎?你們先等著吧!”岡薩雷斯瞥了兩人一眼,蔑聲道,而後轉過臉不再看兩人。

張鳳翼身後的豪伊臉色早黑了,一扒張鳳翼就要上前,被張鳳翼轉身拉住。

張鳳翼低聲道:“大人,別動怒,這全是針對我的,跟大人沒關系。”

見豪伊緊繃著唇沒說話,張鳳翼又低聲勸道:“大人,別忘了你可是來求援的,想想伊諾大人的侍衛長,哪個長官的親信不擺點譜呢?”

張鳳翼瞥眼瞧了瞧帳內,可以清晰地聽到西蒙在大噴口水,曼聲搭腔道:“岡薩老兄,你就不問問我要上報的是什麽事就擋我嗎?”

“閉嘴!誰是你老兄!別再讓我聽到這句!”岡薩雷斯轉臉沖到張鳳翼身前,指著他發怒地吼道。

“冷靜,冷靜。”張鳳翼扇著手,安撫地笑道:“既然你不願我叫老兄,那我就叫你岡薩吧!岡薩,我知道你上回沒保護好軍團長大人,心裏一定很內疚,可你不能把氣撒在我身上啊!怪只怪你手下的弟兄太菜了,堂堂的軍團部大營一捅即破,連捱上一陣等等救兵都沒能夠。還好來的是我們十一師團,要是來的是騰赫烈軍呢?軍團長大人說不定已經變成給人放羊的奴隸了吧!”

“啊!我宰了你!”岡薩雷斯嘶吼一聲,拔出腰刀,沖著張鳳翼摟頭就剁。

張鳳翼躍步後跳,閃了開去,微躬身子,張開兩手,擺出待敵式,口裏卻朝左右道:“大家可看到了,這是岡薩先動刀的。”

岡薩雷斯擰身發力,持刀躍步,攔腰橫掃,血紅著眼睛吼道:“是我先動刀的,怎樣?今天拼著掉腦袋我也要廢了你!”

張鳳翼旋身轉動,堪堪從岡薩雷斯的刀尖閃過,邊移步邊笑道:“岡薩,想制住我,憑你一個人可不夠份量,不如叫你手下的小崽子們都上吧,這樣玩起來還有點意思。”

兩人一鬥起來,周圍的官兵立即圍攏過來看熱鬧,這裏不但有岡薩雷斯的手下,還有與會軍官帶來的親兵,各部隊的人都有。

岡薩雷斯再不要面子,也不能當眾群毆,他厲聲吼道:“放屁!收拾你這個小人哪用幫手,我這就一刀剁了你,讓你再瞎叫喚!”

豪伊好歹是跟著張鳳翼一起來的,再有別的想法,也不能看著張鳳翼在自己眼前被砍,他本要入圈助戰的,佩刀已出鞘一半,卻見張鳳翼在岡薩雷斯的刀光中像影子一般移來換去,穿身閃動,腰間掛著的佩刀動都沒動,他一下子驚住了。

平心而論,岡薩雷斯的身手是有兩下子的,出刀淩厲迅猛,身法輕捷靈動,絲毫沒有“大塊頭”的呆滯。眼前但見刀光霍霍,殺氣騰騰,但對張鳳翼卻始終慢了半拍,刀鋒總是就差一點,沒能碰到。

別說豪伊,所有人都看呆了,這些四軍團各部的親兵們,都沒見過張鳳翼出手,大家直楞楞地盯著刀光滿眼的場內,鴉雀無聲,生怕驚動了大帳裏的上司,攪了好戲。

圈內的兩人也都暗自叫苦,張鳳翼本想造點聲勢,驚動西蒙的,沒想到“觀眾們”這麽給面子,一聲不吭地呆看,這下想不讓岡薩雷斯丟面子也不行了。岡薩雷斯更是難過,當著這麽多人,他已經連劈帶掃幾十刀了,連人家的衣服都沒沾上,今日要殺不出個“說法”,以後也沒臉再混了。

岡薩雷斯心中著急,刀法變得大開大闔,反正張鳳翼手中也沒武器,所以他也不再顧及防守,索性擺出全攻的架式,刀刀同歸於盡,招招與敵皆亡。這下刀光大盛,殺氣更凜,圍觀的官兵人人看得臉上變色,都知道岡薩雷斯想收也收不住了,恐怕真的要出人命。

和圍觀的人不同,張鳳翼卻暗中叫好,岡薩雷斯動作越大,門戶就越開,處處暴露破綻,正好給了他出手的機會。他瞅準岡薩雷斯長刀劈出手臂伸直的機會,剎那間揉身而進,整個身子貼身靠入,一手捋對方伸直的右臂,一手穿腋取左脅,腰部擰轉發力,兩臂旋轉外投,所有圍觀官兵齊聲驚呼,只見岡薩雷斯近兩米高的塊頭從諸人頭頂淩空飛過,扔麻袋一般被砸在十多步外的沙地上。

雖然沙地松軟,但由於拋起太高,這下也把岡薩雷斯摔得骨頭如散架一般,半天動彈不得,十多個親兵擁上前扶起他。

岡薩雷斯一把甩開眾人,血紅著眼睛,指著張鳳翼嘶聲吼道:“並肩上,給我把他剁成肉泥!”

一陣“倉啷啷”的拔刀聲,百多把佩刀拔了出來。岡薩雷斯的親兵們還未擁上,張鳳翼與豪伊身前突然橫出幾十名持刀的衛兵。

為首的索普厲聲吼道:“都站住!誰敢亂動!岡薩雷斯挾私怨向同僚挑釁,已然違反軍紀,必受嚴懲,從者與之同罪。”

“這是怎麽回事?你們在幹什麽?成何體統!”大帳口西蒙尖厲的聲音傳來。

在他身後,站著一堆師團長、萬夫長,饒有興致地看著外面拿刀的眾人。所有人都把武器收了起來,大家躬身向軍團長西蒙行禮,早有親信附在西蒙耳邊低聲匯報了事情的經過。

既然知道這事錯在自己的屬下,就不能抓住細究了。

西蒙三角眼橫了一下岡薩雷斯,轉頭看著張鳳翼,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張鳳翼,我以為你終於能多安份幾天,看未我還是低估了你的活力啊!”

張鳳翼裝沒看見西蒙身後的阿瑟,躬身道:“大人,卑職實在是有大事要向大人稟報。”

西蒙向周圍揮揮手道:“行了,都散了吧!”

說罷,他嘲諷地瞥了一眼張鳳翼,笑道:“你來的正好,大軍已經離要塞不遠了,我正有許多關於你們師團的事要說說呢,進來吧!”

西蒙頭也不回地率先入帳,圍觀人群中的豪伊搶前幾步想與西蒙見禮,卻因西蒙沒看見他而被晾在當場。

張鳳翼暗中指了指豪伊,向阿瑟比了個“放心”的手勢。阿瑟一笑,也跟著諸人進帳去了。

張鳳翼走到豪伊身邊,歉意地道:“大人,你別急,先在帳口候著,我一進去就馬上向軍團長大人引見你。”

豪伊心知自己剛才有些急躁了,忍著氣笑道:“老弟,說哪去了,火光這麽暗,人又這麽多,西蒙大人沒看見我是正常的。再說,這也怪不到你啊,你進去吧,我是客人,當然要在帳口候著了。”

張鳳翼又抱歉幾句,才轉身進帳。

※※※※

帳內,各師團的首領們已經各自坐回了自己的座位,大家都知道張鳳翼這年輕人“興風作浪”的本事,只要他一出場,今夜肯定要有好戲上演,本來沒精神的也不打瞌睡了,一個個隱帶笑意地瞅著走入帳中的張鳳翼。

西蒙也很得意,現在大軍一日日遠離敵境,外患既無,看這“刺頭”還仗恃什麽要脅上司,這以前所受的種種骯臟氣也該出出了。

西蒙兩手扶案,仰著下巴,瞇眼俯視著張鳳翼,笑道:“張鳳翼,你來的正好,我們剛才正在談論你們師團軍馬過多的問題。別的師團弟兄還在用兩條腿行軍,你們師團卻一個人騎兩匹馬,一匹坐人,一匹馱輜重,這也太不公平了,這些天來,各部的長官紛紛向我反應,說下面的弟兄們對你們師團這種跋扈作風很有意見。勝仗是大家一齊打下的,一切繳獲要歸公嘛!吃獨食是最要不得的,憑什麽只有你們騎馬,其他弟兄們卻要走路呢?我看你們是不是分出一部分戰馬來給別的師團分分,搞好關系對你們師團也是有好處的嘛!這件事,剛才我已經向阿瑟大人說清楚了,你們阿瑟大人十分認同我的看法,你既然來了,也表個態吧!”

張鳳翼再施一禮道:“大人,這事不妨先放放,屬下剛才說了,有重大緊急軍情向軍團長大人稟報。”

“哦?你們十一師團不是只負責領路嗎,難道隊伍前方發現了騰赫烈軍?”西蒙沈下臉道。軍團部的斥候也沒閑著,他心裏清楚,這周圍三百帕拉桑之內根本沒有大股騰赫烈軍。

張鳳翼俯首,不帶一絲感情地稟報道:“大人,我們師團的斥候在我軍西南四百帕拉桑之地,發現了由伊諾大人率領的十軍團,他們正與騰赫烈的精銳驃騎軍團作戰,目前急需得到友軍救援。”

帳內一下子安靜下來,笑容從所有人的臉上抹去,這個帳內的人都清楚十軍團的處境,只以為瞞著十一師團而已。

半晌,西蒙陰著臉嘿笑道:“你們十一師團不是負責打頭陣的嗎?你們以後只要偵察前方就好了。當先鋒是要機動靈活一些的,戰馬的事我會與各師團的首腦們再溝通溝通,想必他們也能理解你們師團的苦衷……”

“大人!”張鳳翼面無表情地打斷西蒙道:“屬下在向你稟報發現十軍團被困的軍情,十軍團十萬帝國軍將士的生死安危,比我們師團那幾匹馬更重要些吧!”

“哼哼!”西蒙悠然笑道:“張鳳翼,事關重大,我希望你想仔細了,我們軍團好不容易脫離危境逃出來了,現在再轉頭殺回去,你可是要被弟兄們罵死的。我警告你要想清楚後果,我再問你一句,你的手下真的看清楚了嗎?”

“哈!”張鳳翼失笑一聲道:“大人問的可有趣啊!在咱們西南四百帕拉桑駐紮著十萬大軍啊,又不是十只蒼蠅,我的手下眼神再不好,也不至於分不清十萬個活人與十只蒼蠅的區別吧!”

“你!看來你是非要與所有四軍團的將士作對不可了?”西蒙臉龐一下子罩上了一層青氣。

張鳳翼斂著眼皮,頭也不擡地道:“大人這話說的有點莫名其妙,身為帝國軍的一員,為國捐軀乃份所應當,為什麽屬下說要救援友軍就是與所有弟兄作對了?”

“你!你!”西蒙氣得呼呼直喘,說不上話來。

張鳳翼翻眼看了看西蒙,口氣漠然地道:“現在與十軍團纏戰的是騰赫烈軍的精銳軍團驃騎軍,兵力與十軍團相當,據推測,擊潰了親王殿下的騰赫烈軍主力也正在趕來,若要出兵救援的話,還望大人早拿主意,如果去晚了,對上騰赫烈軍主力就於我軍不利了。”

西蒙一推桌子,霍地站起身來,大步走到張鳳翼跟前,擰著眉死盯著他,狠聲道:“你一個小小的千夫長,芝麻粒兒一樣的小官,整個軍團該如何行動,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插話了?”

“整個軍團該如何行動,自然是由軍團長大人做主,屬下不過把知道的情報稟報給大人罷了。”張鳳翼揚起臉回視著西蒙,睜著眼睛道:“大人,現在包圍十軍團的騰赫烈軍只是還不知道我們的存在罷了,如果驃騎軍發現了我們,四百帕拉桑的距離想要追上來也是很容易的,嚴格來說我們並不安全。”

“好了,知道了!”西蒙不耐煩地一擺手道:“你下去候著吧,有事會叫你的。”

張鳳翼躬身一禮,轉身才退到帳口,卻見豪伊臉色鐵青地正要往裏闖,趕緊擋住他。

豪伊左手緊按刀鞘,鐵青著臉道:“老弟,你讓開!我要當面質問他去!”

“大人,千萬別沖動!”張鳳翼搖搖手,低聲勸道:“你也看見了,長官們都在場,你現在出場讓西蒙大人如何下臺?你是求援來的,我們軍團長縱然有錯,也只能私下裏規勸,如果惹得他惱羞成怒,你的事也就難辦了。”

“可是他根本沒有出兵的意思!”豪伊強壓著怒火道。

“那也最好等軍議完了,私下再面談為妥。”張鳳翼苦笑勸道:“出兵救援是大事,關系著軍團的存亡,你也要給我們軍團長一些時間通盤考慮。”

“好吧,我就再聽老弟你一回勸!”豪伊也確實擔心逞了一時之忿,卻壞了軍團的大事,只好按捺下怒火,站在帳口處聆聽。

按下兩人在帳口竊竊私語不說,張鳳翼的話倒是有一句打動了西蒙——“四百帕拉桑的距離想要追上來也是很容易的”。西蒙越想越覺得有道理,騎兵想要追步兵,四百帕拉桑的確只要兩三天的功夫,看來四軍團還遠未算得上安全啊!

“好了,下面咱們該談談怎樣加快行軍速度的問題了。”西蒙坐回桌案後面,俯視了一眼帳內諸將,打著官腔道:“現在各部實在是太散漫了,不要以為咱們已經安全了,敵軍就在身後,隨時可能追上來,部隊卻一天行走不到五十帕拉桑,這怎麽行?……”

話題開始轉向加快行軍進度上,各師團長官紛紛表態,回去後會重新檢查輜重負擔,不要緊的輜重會放棄掉,讓部隊輕裝行軍,不拖軍團的後腿……

帳裏說得熱烈,帳口的豪伊卻再也忍不了,挺身就要進帳。

張鳳翼趕緊抓住他的胳膊道:“大人,咱們剛才不是說好的嗎?軍議過後,私下裏再與西蒙軍團長商議救援的事。”

豪伊堅決地道:“老弟,你讓開,他們已經在商議怎樣加快逃跑了,哪裏有想要救援我們軍團的意思!到了這種地步,大家撕破臉也是顧不得了。”

張鳳翼攔住他道:“好吧,大人,我也不多說什麽了,我只是求你讓我先去質問軍團長大人,這樣即便遭到訓斥,也是我們四軍團自家人的事兒,不會傷到貴我兩軍的交情。等我不行了,你再出面也不遲。”

豪伊眼神覆雜地凝視著張鳳翼,片刻後,輕嘆一聲道:“老弟,以前是我錯怪你了,你是真心幫助我們十軍團的好兄弟。”

張鳳翼一笑,伸手撫在豪伊的手掌上,輕輕拍了拍,轉身入帳。

帳內,西蒙正志得意滿地說道:“諸位,若沒什麽問題的話,下去後就照此布置吧,明日開始急行軍,各部隊都不許掉鏈子。”

正說著,帳門口閃入張鳳翼的身影,“大人,我們一齊跑了,那被圍的十軍團怎麽辦?”

“怎麽辦?涼拌!”一看又是張鳳翼,西蒙徹底怒了,一拍桌子破口大罵起來,“他媽的!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,還是生就的賤骨頭、挨刀命?你小子也不睜眼看看周圍是什麽狀況,近衛軍一軍團那麽牛逼都被打得屁滾尿流,你再行還比得過一軍團嗎?現在咱們這幾萬人保不保得住還不一定呢,哪有閑功夫去管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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